三月份在乌镇布展,工作之余与毛同强闲聊艺术家的“内外有别”,总觉得我们的作品一脸苦相,高兴不起来——高兴起来都觉得假,不是自己觉得假,就是批评家觉得假,要么就是洋人觉得假。像瑞士艺术家罗曼·西格纳(Roman Signer)这样“吃饱了撑的”的作品很难是我们的土特产。有时候,洋的土的理论家们不顾艺术家怎么想怎么做,喜欢放大阴暗面,把“悲苦”当作“艺术介入社会”的批判性工具,以显示艺术的存在。其实,艺术的作用有那么大吗?我表示怀疑。若是为了博取同情,更显廉价。而所有的问题意识、社会批判针对的虚无观念居多——从观念到观念多少能掩盖一下艺术本身的粗糙。反过来说也是,举头四顾,没有一样省心事,搞点儿轻松愉快的东西自己都不好意思想,还要替人民群众的高兴伤心。可是,这些不省心的事本身拎出任何一件来都比艺术要精彩,这又该怎么解?而反思来批判去对着的都是社会、历史、文化等,好似很深刻,却不伤“我”之毫发。与受污染的现代汉语属于同一类型,比如前面我就不自觉地用“我们”做第一人称来叙述。有时候编辑审稿,下意识会把“我”给圈出来改为“我们”或“笔者”,大约是为了作者本人好,可以不用文责自负。不是坏人太多,“总有刁民想害朕”,而是不敢正眼瞧自己,给他人代言,让自己推卸责任,结果是问题依然无解,老寒腿变天还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