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旅程
2013一如往年，在各种吐槽，狂欢，愤怒乃至绝望中不经意地又将悄然过去了。眼下这是一个醉生梦死的季节，我们忙着各种呼朋唤友，推杯换盏，其恨吃恨喝之状若有时不我待之感，玉石俱焚之志。仿佛我们不是为了辞旧以迎新，只是刀口舔血，庆幸又活过了一年而已。
活着，的确是值得庆幸的，就像电影《活着》里的葛大爷一样。我们小心翼翼地掩着口鼻穿街过市，避开与人的戾气之争，以免砍了别人或被别人砍。而回到兴许就朝不保夕的房子里，坐下来吃顿饭还得仔细甄别食物饮水，一不高兴睡前骂了声娘，你还得想想半夜会不会有人来查水表。所以，拍拍脑门，想想自己还在，不由一叹：活着，在我们这里，几乎就是一种美德了。而且，几乎是我们唯一的美德了。
美德教会了我们很多，比如忍耐，比如不关我事和关你屁事，但最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是沉默。
沉默是因为一段旅程。前日里急事返乡，辗转途中搭乘长途汽车晃晃悠悠。裹着贵州山区冬日里寒冷潮湿的空气赶上车，挤到座位前却发现坐着个中老年妇女。与其对了票后，她嘟哝着不情愿地移到了后座。其后车驶离站，妇女时不时在脑后自言自语，盹打得自然些微不快。约莫四十分钟光景之后，妇女突然高叫：师傅，空调开一下！如是再三，无人应答，无人应和，除了汽车发动机轰轰地叫着之外，那个情景沉默得近乎诡异，让本来迷迷糊糊间渐感脚冷的我，附议的念头转了转，到了嘴边却又止住了。面对如谜般的沉默，最后妇人无力地唠叨道:你们都不冷吗？那就一起冷吧！
其后一路依旧沉默，只有播放的电影《画皮2》里妖怪们一惊一乍的对白提醒着我的羞赧与费解。羞赧于我的沉默，亦费解于所有人的沉默。在我们自然而正当的权利没有得以满足之时，不声张还可以说是对权利的不敏感不自觉，但当他人表达了某种诉求，也感同身受却又止于行动，就可算是不可活了。对我个人而言，在其时那个诡异的氛围里，所谓的知识瞬间败给了某种集体无意识，如烛火触冰墙，灰飞烟灭又胆战心寒。那种空白的怯懦感，事后思及仍有余悸。于众人而言，以己度人，想也如是。当然事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更多的人选择了目前的温度，以为更舒服，因而以少数服从多数为原则，用沉默否定了妇女的提议。但细想下这样的共识居然又是以沉默来达成的！没有人冒出来说，她说开空调，我说不开，大家说到底开不开？再加上车子最前头那个掌控着空调开关，把握着前路方向的司机不流露半点情绪地闷头自顾自开着，一切的一切，就在沉默中稀里糊涂地憋着气儿熬着劲儿，最后放个屁似地不了了之了。
匪夷所思如此，然又屡见不鲜。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每天都坐在一辆大巴上。司机威严不语，我们也相顾无言，只有这沉默的旅程，却不知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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