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量一直专注于探寻作为文化概念的“潇湘八景”的历史演变逻辑与当代文化表达之间的张力。在地理上,“潇湘”泛指湖南省湘江流域及洞庭湖地区;“潇湘八景”的相关母题并非某处实地自然风光的写照,而是包括中国、日本、朝鲜在内的泛东亚艺术实践的母题,在不断的建构与阐释中演化出多元的面貌——公元10世纪以来,董源(公元934年—公元962年)、宋迪(约1015年—约1080年)、牧溪(卒于公元1281年)、安坚(约1400年—约1470年)、相阿弥(卒于公元1525年)、文徵明(公元1470年—公元1559年)、狩野松荣(1519年—1592年)等人不断赋予这一题材以多样化的视觉形式。郝量试图在“阐释学”的意义上对其进行某种建构与再造,在深入研究中西方绘画、文献的基础上,将“当代感知”融入这一被历代文人反复歌咏的题材,在借鉴、戏仿既有范式的同时发展出极具个人风格的语言。 对于郝量,绘画平面不仅是空间与时间呈现的物质载体,更是思考时空观念的媒介。与“可居可游”的传统中国画理念及线性透视空间不同,郝量的绘画凭借构图、造型、色彩、光影变化等手段制造多层次的视角,传达某种非线性、不稳定的时空观感。譬如,在《潇湘八景——万化》中,郝量试图描绘由秋入冬、雨过天晴的场景,反映万物流变的动态过程,从而呈现时间化的动态空间;他构建了多重透视关系,将海、河流、山川、云雾等意象并置于相对“扁平”的空间之内,并以“竹子”这一传统元素作为画面前景而干扰观众试图深入画面的视野。在《潇湘八景——卧游》中,郝量则将平面的地图图式与山水景观结合在一起,通过空间的扭曲、压缩与不同季节景物的嫁接赋予“观看”以某种抽象性,从而反映“卧游”这一“神思的观看”对线性时空的解构。 在探索时空观念的基础上,郝量亦通过对于既有文本素材的挪用,在更广泛的意义上探索作为历史观念的绘画,注重挖掘传统元素之中所蕴含的可能性。在《潇湘八景——遗迹》中,郝量以“仿古”的概念为出发点,凭借图式与文本描绘、标记不同历史时期的经典中国画图像,并融入现代元素,将不同向度的时间符号直接呈现在同一画面中,从而表现“遗迹”与“当下”,乃至“未来”之间的互文性。在《潇湘八景——士游》中,郝量依据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以及《徐霞客游记》的文本,在错综的空间结构中勾勒出“壮游”的足迹,不仅实现图像与文本的相互转化,亦通过探讨古代士人及其笔下山水之间的关系而反思某种“天下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