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者”到“超人”,朱日新画中的世界
HdM画廊正在展出的“朱日新:他者的荒原”呈现了一个被艺术家重构的世界。不管是以科学的视角回溯人类迁徙,还是神话的想象来比喻世界模型,作品中暗藏着一条知识的线索,那就是被互联网增强的感知。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断言“媒介是人的延伸”,今天的“他者”不再是马可波罗讲述给成吉思汗的传说,而是在科技赋能下增强了的世界。显然,朱日新的作品是属于21世纪的,这在上个世纪是无法完成的,甚至回溯10年都有些困难。

“朱日新:他者的荒原”HdM画廊展览现场
全景
2008年,谷歌地球发布,用户忍受着CPU风扇的噪音,一次次输入感兴趣的地点,以上帝视角俯瞰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卫星图像展示的是一个时空交叠的世界,屏幕界面的文本和标签之外,“到达”的体验不再是线性的维度,认知的逻辑在混杂的时间中重构。2020年以来的疫情不仅在宏观上改变了世纪的格局,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在两年的时间中发生了质的改变。朱日新的生活经验并非是个人的,他代表了几乎所有经历了这段历史的互联网用户。在网上工作、学习、获取信息,全面数字化的转型之外,同质化的渠道和内容更加强化了用户的知识构成。面对疫情期间的居家生活,辅导儿子成长的过程中让他有机会重温通识课程中的宏观世界。这个机会让他重新使用“上帝视角”进行创作。
朱日新用一种被信息技术校正过的观看方式绘画,他不追求数据图像在功能性上的精准,也不在意绘画本体的肌理笔触,他将这些源于客观的信息拼合成一种新的地理景观。山脉河流各具出处,在似曾相识的符号认知中,深度的观看又会发现其中的不同。在《行走之路》《意义之网上的珍珠》等作品中,他借用地理板块的形状组合画面,“全景”不是视觉的反馈,而是“心”在媒介中的延伸。《王冠》中,他勾勒出世界上六座知名城市或者国家的中心景观,组成一块文明的飞地,重构的信息中埋藏着显而易见的价值判断,这不是一个理想中的乌托邦,而是以资本和权力为底色的钢筋混凝土丛林。

朱日新《行走之路》100x170cm 布面丙烯 2021

朱日新《意义之网上的珍珠》140x140cm 布⾯丙烯 2021

朱日新《王冠》150x190cm 布面丙烯 2021
人
朱日新在2019年个展中展出的作品用涂鸦式的符号宣示着创作主体的存在。或许是他花费了太长时间在地图的细节上,索性最后以挥洒的涂鸦收尾,视觉的冲突也正是他画面的张力所在。新作中,“人”的出现引申出一条新的线索。他关注的不是肖像化的人物个体,这些形象好比“全球概览”(Whole Earth Catalog)中的人形剪影,符号化的人物轮廓代表着某种文化群体或生活方式,全景的视角又在时间维度上形成持续性的叙事。凯文凯利用蜂群比作互联网社群,集体偏好的养成正是文化一词的根源。朱日新作品中的“人”是借助互联网认知的文化标签,这是一种面对庞杂信息的博物学式的理解。
作为展览的点题之作,《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夜》借用了诗人迪伦·托马斯(Dylan Thomas)的名句,并以此回应电影《星际穿越》超越地球的视角。金属质感的一对半圆形并置,在不锈钢的表面手工感的笔触痕迹显得自由,缓慢前行中的人群中一个若有所思的逆行者,这个人是艺术家本人,在他自己建构的世界中,独立和自由的价值被重估。

朱日新《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夜》直径70cmx2 不锈钢丙烯 2021
中国
在知乎一篇对赵汀阳“天下体系”的介绍中,引用了一张文艺复兴时期绘制的全球地图。显然,这位中国哲学家对“天下”的理解并不是“全球”,与西方现代哲学立足于个体相比,东方文化将主体置于关系之中并望向宏观的远方。
很难判断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重构的地图与散点透视的山水画逻辑不谋而合,小型人物在地图背景中的状态回溯了宋代绘画高峰“可居可游”的精神境界。科技助力的全景视野和多种材质的画面细节都掩饰不了一个中国艺术家的文化背景。《巴别塔》以太湖石的形象暗示了20世纪全球化背景下的人类协作,在故事的结局,上帝将人们用语言分开,巴别塔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在朱日新的作品中,“瘦透漏皱”的美学趣味导致协同共建的难度系数早已超越了语言障碍的鸿沟。太湖石形状的“新中式”巴别塔在疫情之后的21世纪映射了正在发生的诸多细节。

朱日新《巴别塔》140x200cm 布面丙烯 2021

朱日新《巴别塔》细节
从“他者”到“超人”,朱日新的创作是由眼及心的有感而发,他用绘画构建的是一个后疫情时代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