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超 我的画在变化中存活,是时间选择了画面的结果
刘超做了爸爸之后创作风格有了很大的转变,在他的而立之年便有了女儿,应该算是艺术圈“早生贵子”的艺术家。刘超说“当我看着女儿的眼睛如此纯净,让我再次找到了人性中原始且美好的东西。或许我们所处的世界不能什么都如意,也经常会被糟心的事情带入坏的情绪,但是看着她的眼睛,我找回了成长过程中逐渐遗失的人性最原始的部分”。
在刘超的新的作品系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有关人性的原始的单纯。曾经驰骋在画布上肆意的笔触、果敢的线条、错综复杂的空间、被割裂、打破继而重组的图像逐渐演化为一种更加单纯的、被凝练过的绘画的记忆。画面中绘画的原始冲动依然存在,却少了几分火气。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近两年的新作变化很多,今年有什么展览计划?
刘超(以下简写为刘):今年即将在Between举办新作的个展。这次展览筹备时间相对较长,一方面Between空间去年经历拆迁搬迁以至于我的个展延期,一方面我的女儿出生也让我进入新的人生阶段。新作对我自己而言还是有了很多变化,所以这次展览以“九变”为题。
Hi:九变主题从何而来?你对它如何理解?
刘:开始我觉得作为一个年轻艺术家以“九变”(来源于《孙子兵法·九变篇》)为题是否太过“霸气”,但其实想到“九变”这个概念很偶然,当时玉婷在我的工作室我们聊着绘画的问题,突然觉得在画布的方寸之间的结构关系很像排兵布阵,由此就想到了《孙子兵法》中的九变。
“九变”就是指将帅在不同境遇的用兵之道:“圮地无舍,衢地交合,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后来发现这些用兵之法在理论上其实与我的绘画的过程很像。由于我的绘画方式并非像建筑一样按照图纸一步一步的完成,绘画的走向与预想也并非完全相符,随机性很强。有的超出预期,有的则会在涂抹的过程中随着情绪的变化产生极大反差,继而我会对作品有大面积的否定。所以在绘画的过程中,我要把控全部画面,“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随机应变。统帅的心态、情绪、气魄、对自己的下一笔是否自信、颜料管里的子弹是否充足、甚至统帅的肚子饿不饿都是成败的关键因素,我想每位艺术家都是自己的作品的统帅,这本身就是一种绘画的状态。
刘:就我个人而言,上一阶段的作品在绘画发展逻辑上比较有针对性,我的兴趣点在于绘画语言的表现方式。之前作品的最终画面并非是图像的生成,也不是叙事性的生成,而是视觉元素与绘画状态的生成。而对于即将展览的新作,我创作的思维方式并没有变,只是个人经历、生存环境、心理理环境以及我对人存于世的看法有了些变化。尤其是当了父亲以后,新的身份让我对现实环境更加敏锐,与女儿对视时,看着那双与我相似的眼睛,我觉得是同儿时的自己对话。这种眼神让我思考的东西很多,甚至让我对她未来生存的世界产生忧虑。
Hi:你成长在河北,是什么契机让你在附中时代就选择了鲁迅美术学院?
刘:考附中是很偶然的,附中的教育经历也让我对鲁美有了很多了解。我在附中时的老师就是鲁美油画系第二工作室毕业的,而我的本科、研究生与工作都在这个工作室,导师王岩老师在创作观念上也给了我很大影响,很多师友都说我这算是根红苗正,所以整个成长经历都在鲁美,所以有朋友打趣我说你就是那个“死磕”绘画的艺术家。
Hi:你的绘画其实看起来很自由,保罗·克利利说过“画画就是牵着一根线条去散步”,这是不是你在创作中追求的自由?
刘:类似吧,这也是我绘画态度的转变。我无需再去考虑透视、光线、比例等问题,可以更直接的研究绘画语言,把想画的直接画上去。这也与我所提到人性最原始的部分相关,绘画对于我个人的意义已不再是绘画本身,而是身体与意识链接与表达的途径。
刘: 我觉得讨论灵感是一个没什么意义的话题,艺术家活着,什么都是灵感。如果这个问题反向思考或许更有意思,什么对艺术家不是灵感?甚至有的时候毁一毁画,也是灵感的来源。我觉得不管对于我还是对于其他艺术家,很多时候都在考虑的是如何将灵感转化到自己的艺术创作之中。我始终觉得艺术需要艺术家对万物的体悟,这种体悟的收获就是一种灵感。但是转移到画面上,事情会变得复杂很多,就像刚刚提到的九变概念,还有很多需要现实处理的问题,不是灵感来了,画就画好了。
Hi:“毁画”是不是也在打破前阶段创作观念的禁锢?
刘:禁锢这个词我想不准确,其实“毁画”也是一种建立的途径,禁锢似乎代表一种无路可走的感觉,但是我在绘画过程中很多时候就像一部开放结尾的小说,我大都会保留在有很多路径可以走的绘画状态,这对于我就是“活着的画”,那么“毁画”也是其中一种路径,往往是时间定义的画面的结果。就像印度、尼泊尔,破坏之神也是一位非常重要的被万人敬仰的神灵,破坏也是一种力量,在于你破坏的是什么。
刘:算是吧,其实这两样物品在生活中都很常见,薄薄的一片镜子能反射所有对应空间中的人和物。我们从镜子中能看到自己,也能看到他人,但从镜子中看不到任何他人的心理空间,你的内心所想只有镜中人(自我)知道。门对于我来讲,有的熟悉,有的未知:打开,代表着开放与沟通;关上,不不仅能间隔物理的空间,也能隔出不同的心理世界。
Hi:在很多西方艺术家的作品中,门窗镜子多是探讨透视与空间关系,你以同样的元素入画是想探讨什么?
刘:这两个元素在我的画面上出现,不仅为了塑造画中的物理空间、安排画面的平面空间,还有就是上文提到的影射心理空间。
刘:心理空间不像物理空间都在明面上,个体的内心有太多的神秘,甚至自我都不不完全自知。每个艺术家的作品里都有心理空间的暗示,我也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要是能说明白那我一定是个“暴露狂”。
Hi:现在很多艺术家都在尝试前卫的新媒体创作方式,架上绘画似乎已逐渐过时,你如何看待这种观点?
刘:其他艺术家是其他艺术家的事,对我而言,在绘画上我还意犹未尽。尝不尝试新的创作方式,我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事,没必要刻意。
Hi:2014年创作《刘超的空间》,为什么选择将绘画与装置结合的展示形式?
刘:那件作品其实是作为一个实验项目的开放性尝试,但是我不觉得这件作品就是一件装置,其实它几乎所有内容都建立在画布之上,那个阶段我的作品一直在探讨与空间有关的形式问题,我希望将画面中的元素从平面中脱离出来,呈现在三维空间中。由于画廊空间结构的特点,观众站在特定的“点”所观察到的场景是二维的平面视错觉,同时也是想指向一个客观现实和心理现实的问题。
Hi:你在绘画过程中,什么最重要?
刘:我活着、画活着对我最重要。对我来说,绘画是一个寻找和达成的过程,通过时间,这种“寻找”在画面上会留下急切、欣喜、冲动、焦躁、挫败、犹豫、懊恼、忍耐以及重生的自信、涅槃的喜悦等种种生命迹象,这就是活着的画,每张可能处于不同的年年龄段,就像我们在生命中不知道什么时间是我们的巅峰,但是我们活着就很重要。偶尔一张画真的会被我画死,我也会尽量在画室里救一救,也有完全救不活的。
Hi:绘画状态听起来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主观感觉”。
刘:我只是不加掩饰的把某种情绪、状态留在了画面上。绘画状态是指从画面可以看到作者在作画时的状态,它是自然而然的留在画面上的,是时间和语言的记录,是人与画布相互作用的痕迹。
刘: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今天我们能说话识字也是从小学习的,如果每个人都是一个风格美术史就没办法书写了。莱比锡画派的艺术家画的都很好,对我就像一桌冰镇的德国啤酒,诱惑力太大。我确实受到莱比锡画派的影响,在我看来任何画派也是具有相同艺术主张的艺术家集合,目前我对于绘画的理理想呈现方式与莱比锡画派形式语言的构成方式有很多关联,但这是在绘画技术与语言上的。我想画派之中个体艺术家的差异也非常大,而我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也一定在精神与意识主体上与莱比锡画派的德国艺术家有更大差异。
Hi:你与莱比锡画派的作品最大的不同之处在哪?
刘:这个命题太大了,我无法去与整个莱比锡画派的作品比较不同,我认为艺术家是个体化的,每个人都不同。就好像我们都手里握着一支笔,只能你画你的,我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