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M+水墨策展人马唯中 水墨并非媒介而是一种美学

作者:刘霞 2017年11月24日 专题话题
在全球化语境下,中国的崛起伴随着的是对文化话语权的争夺,而在中国当代艺术生长并延续自国际艺术体系的情况下,水墨这种具有强烈文化属性的艺术形式和其背后的精神内涵正在成为中国以及亚洲未来艺术的希望。从内向外的突破似乎在“新水墨”被市场大浪打翻之后变再难有起色,而从外向内看的几个水墨群展,倒是颇值得玩味,一来代表着国际视角为水墨提供了全球化的语境底色,二来更多元的形式也为水墨带来“新生”。“似重若轻——M+水墨藏品 ”是香港M+博物馆展亭空间举办的第一个梳理性的水墨群展,而其策展人马唯中的身份背景——一个有着国际学术背景的台湾人曾经做过蔡国强的助理——也让观众对其将如何看待水墨的问题充满期待。我们也将会以此为首,接下来呈现系列水墨专题。
还在施工中的香港M+博物馆以及正在展出“似重若轻”展览的展亭空间 ©️许柏成
还在施工中的香港M+博物馆以及正在展出“似重若轻”展览的展亭空间 ©️许柏成
马唯中从M+馆藏的6000多件作品中选出了近60件作品作为了此次“水墨”群展的参展名单,我们从中不但看到了刘国松、郑重宾、王无邪、徐冰这样的实验水墨艺术家;梁铨、彭薇等市场认可的水墨艺术家;韩国艺术家李禹焕、白南准和日本艺术家森田子龙,甚至还有纽约和西班牙的艺术家以水墨或非水墨的媒介创作。正如马唯中在展览前言中说到的那样“这是一场“跨国界”及“跨媒介”的水墨展”,除了以小窥大地展示了M+的国际性收藏之外,马唯中也为其提出“水墨美学”的概念,将“水墨”这种具体的媒介上升到美学层面,对当代水墨无疑是一种推进来,而这种推进,对于“水墨”来说,意味着什么?答案或许只能交给时间了。
马唯中 香港M+博物馆水墨策展人
马唯中 香港M+博物馆水墨策展人
Hi艺术=Hi  马唯中=马
用一个展览提示M+的收藏体系
 
Hi:“似重若轻——M+水墨藏品”是你以水墨策展人身份在M+第一次策划的水墨群展?
马:也是M+第一次展示水墨藏品,我们是希望能够在非常有限的空间里展示出M+收藏的宽广度和国际化的视野,让大家知道我们的收藏和展示的框架,以及收藏的状况。
Hi:听说是从6000件作品中选出56件作品参展?
马:6000件是目前我们馆藏的总数,但其中包括视觉艺术、设计建筑还有流动影象,所以不都是水墨。我们所收藏的领域具备国际化的视野,只要是跟我们所思考的艺术史脉络相关,不管是香港艺术家也好,美国艺术家也好,都在我们收藏的范围内。这次展览选择的艺术家都是在各自的领域中举足轻重,并在历史中具有相当重要性的艺术家。包括香港吕寿坤、王无邪、台湾的刘国松等等,都是在他们的领域和发展过程中为水墨领域做出很多很重要的推动和突破的艺术家。
香港M+博物馆 “似重若轻——M+水墨藏品”展览现场
香港M+博物馆 “似重若轻——M+水墨藏品”展览现场
Hi:参展名单不仅是从艺术家选择上跨国界,而且从作品形式上也超出了“水墨”的媒介范畴?
马:我们希望借由这个展览传达的一点很重要的信息是能告诉大家,M+定义“水墨”不是以媒材作为定义的范围,而是以“水墨本学”。水墨不只是水和墨,从参展艺术家的作品当中可以看到,有的人是用油画,有的人是用摄影或者是装置,都可以的,“水墨”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美学。而如果把它从美学角度来看的话,“水墨”不会被任何的表现方法牵制或者框定。所以在参展艺术家中可以看到西班牙或者是美国非亚洲艺术家,我们希望可以用他们作品中的元素,比如类似书法中的线条,跟从东亚体系出来的艺术家做一个非常有趣的比较,看看在这个层面是否全球都有相通性。
Hi:展览也被分成了“字迹、符号、笔划;山水的念头;物·外”三个板块是怎样考虑的?
马:这个展览主要还是展示M+馆藏的概况,希望能够把重点的作品拿出来展示。在梳理中,我们发现非常多作品都是和书法的线条有关,或者是和山水的言语和精神性的追求有关,又或者是比较抽象化的呈现方式,自然而然我们做第一次水墨的展示就把这些类型的作品拿出来展示。而且要讨论水墨在近60年的发展,很难不去讨论书法的影响、山水的影响,或者是艺术家从抽象层面出发创作的趋势。这是过去60年来水墨艺术上非常大的变化方向,所以要做一次水墨60年的发展展览很难不讨论到这三个方面。
Krishna Reddy 《形成》© Krishna Reddy
Krishna Reddy 《形成》© Krishna Reddy
Etel Adnan《加州雷斯岬二號》© Etel Adnan
Etel Adnan《加州雷斯岬二號》© Etel Adnan
用水墨美学梳理过去60年的水墨发展
 
Hi:所以这次除了是对M+收藏的梳理,其实也是希望对过去60年水墨的发展做一个梳理?
马:我在M+的职位是水墨策展人,我的工作就是梳理过去60年水墨的发展,以我们的研究和观察来看水墨美学能有怎样的可能性。而不管是在M+自己的收藏体系中或者是在当代艺术的发展贡献上,我们都可以用水墨美学来非常有条理地梳理出过去、未来、现在的发展路线。
Hi:那你如何看待(或归纳)过去60年里水墨的发展?
马:自二十世纪中叶以来,许多亚洲艺术家重新审视并革新以书法和山水为主流的传统水墨内容、技法和概念,从而创造出切合其时代和个人经历的表达手法与技巧。在此过程中,艺术家时常融会外来文化的艺术风潮与媒材。同时,不少亚洲境外的艺术家也从传统水墨中找寻灵感。简言之,水墨这个向来自成一套教学体系、技法、语言、理念和流通的领域,早已参与国际交流与对话。
José María Sicilia《瞬间》© José María Sicilia
José María Sicilia《瞬间》© José María Sicilia
Hi:在你看来,“水墨美学”的精髓是什么?
马:其实展览的题目“似重若轻”就已经把水墨美学很重要的核心价值诠释出来了,就是“水墨”物质性和精神性之间的张力。艺术家在创作的途径本身可能对山水特别地着迷,又或者是对线条非常的有想法,自然而然会从这些方向做新的诠释或者是新的拓展,水墨美学在如此不同的表现方法下会有非常多不一样的视觉性。
Hi:走向精神层面的美学化是水墨在当代的必然趋势吗?
马:也不能说是当下必然的趋势。还是要看艺术家的创作方式,跟随着艺术家们的推动和观察,我们来完成对他们看待水墨方式的发展的观察,我们没有办法预知未来,只能用观察的角度来看从过去60年到现在艺术家如何诠释水墨的传统,或者是水墨在今天对他们有什么意义。举个例子,香港艺术家熊辉(他的父亲也是一位有名的水墨山水画家),他自己又是香港中文大学艺术系毕业的,他如何在非常传统的水墨训练背景和家庭背景之下能够走出他自己的道路,把水墨当做概念在做作品,把临摹这件事情变成是一个主题,他做出来的作品还是二维的,但他所得到的二维作品的过程是非常概念性的,并且能够有非常强的视觉性,这应该就是水墨在当代的多维度延伸吧。
Hi:如果说水墨对于老一辈的艺术家来说除了是一种媒介,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那么对于年轻艺术家来说,水墨对他们又意味着什么?
马:很难说,因为每个艺术家的看法不同,没办法很笼统地解释。
比田井南谷《作品 63-12》© Estate of Hidai
比田井南谷《作品 63-12》© Estate of Hidai
当水墨成为一种美学,就可以将框架延伸扩大
 
Hi:怎么样看待同样非传统水墨群展的大都会美术馆水墨展览和银川的水墨展?
马:我觉得我们对于水墨都抱着非常大的期望,不管是在历史的发展上还是在对现今艺术家的推动上,我觉得这三个展览都是对水墨新的生命力推动,这是一个非常有潜力,并且非常具有新的可能性的领域。大都会的水墨展把中国大陆从1980年代到2000年初的水墨做了一个蛮特别的展示,但他们的作品大部分是向藏家或私人机构借的。我们的展览因为所有的作品都是M+的收藏,是从收藏机构的出发点来做这样的展览,可以看到我们的收藏不止包括香港、大陆、台湾、韩国、日本东亚,也包括了其他地方,包括欧洲、美国、南亚、中亚的艺术家,正因为我们提出来“水墨”不是一种媒介也是一种美学,因此可以从地区、艺术家和方法上扩大它的诠释。银川美术馆的展览我没有看,但是我知道王嘉骥是从东亚的脉络来讨论“水墨”的,我们的展览把框架再延伸,包含性更大一点。
Hi:这种国际性的框架对水墨意味着什么?
马:许多艺术家在过去60年,不管出生在哪里,在后来的生活中,都可能因为家庭、政治、社会等等的关系而迁徙到其他的地方,可能是求学或者是被迫离开原本出生的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面对完全外来的文化,他带着本身的传统,这之间肯定会产生冲突和张力,在创作上的选择就有了这样的冲击和刺激,所以才会在作品中有各种各样的表现方法。水墨美学的根基是延续性的,但是它可以有新的表现方法,可能加入了不同的元素、文化的影响等等。在这次展览你可以看到有这样的特色,另外一个特色就是我们观察其他不是从东亚或者是亚洲哲学出身的艺术家如何诠释水墨美学,将他们的作品和受过比较传统的水墨训练出身的艺术家的作品并置,看看是不是有沟通的可能性。
萧勤《混沌》© Hsiao Chin
萧勤《混沌》© Hsiao Chin
Hi:将所有能够和水墨元素关联的艺术都叫做“水墨”,是否也是对水墨本身的消解和解构,是否意味着水墨本体的死亡?
马:你可能太悲观。我的展览论述已经讲很清楚了,水墨其实虽然看起来是一个传统的包袱,事实上它本身的性灵洒脱,以及艺术家对于它的态度,都能够让其从传统中找出更多的表现方式,证明它是有非常多的可能性。
Hi:水墨会是未来全球化背景下的东亚艺术的唯一优势吗?
马:策展人的工作是学术研究,做一些对艺术家发展的观察,我可能很难去预测未来的发展。我的研究也是更多从艺术史出发,所以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仇德树《红瘾在黑和白之间跳动》© Qiu Deshu 
仇德树《红瘾在黑和白之间跳动》© Qiu Deshu 
从亚洲角度出发做博物馆,水墨需要特别关照
 
Hi:M+博物馆对水墨板块在整个博物馆的设计中有怎样特别的安排?
马:在2000年M+博物馆开始策划的时候,已经决定这个博物馆必须以视觉文化的角度筹备,视觉文化中包括了流动影象、建筑、设计还有视觉艺术,水墨在视觉艺术中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因为水墨毕竟是东亚艺术中很重要的领域,其他大型博物馆,比如纽约的MOMA,或是伦敦的泰特等,都有以他们当地视觉艺术出发来做内容,我们M+则是从亚洲尤其是香港的角度出发做的博物馆,必须要从当地的一些特色来做琢磨如何树立自身特色,所以从2000年初就已经设定好,未来西九龙博物馆需要有水墨的整理。当时在招兵买马的时候,M+的领导阶层也很明确提出要有人专门负责来水墨,把水墨归类为非常重要的,需要研究、琢磨、关照的领域。
Hi:M+在未来的水墨收藏中会有怎样的计划?
马:我想这一次的展览就是以小窥大,可以看到一些脉络的,因为我现在也没有办法规划未来五年会收藏什么作品,这是需要不断地研究和讨论的,但是希望这个展览能够带给大家一个概念,就是说M+在收藏的方向上,至少在非常基本的看待“水墨”的方式上,并不是一种媒材来看待,而是一种特别的美学。
梁铨《清溪渔隐图之五》© Liang Quan
梁铨《清溪渔隐图之五》© Liang Quan
Hi:你本身也在蔡国强工作室工作过,如何看待蔡国强的作品是否也符合如此的水墨美学?
马:他的作品有许多的东方哲学,他本身的美学应用上有很多道家基础或者是从道家的思考角度出发的,虽然他的媒介上并没有用到水墨(除了签名外),但是他的整个思考方向和出发点是从比较东方的美学来说的,也许从比较传统看待水墨的方式(水墨是水、墨、纸)的话,他可能不算,但是以我的理解来说的话,可以把他看做是水墨美学的一种。
熊辉《绘画六法—传移摹写之四(熊海合作)》© Hung Fai
熊辉《绘画六法—传移摹写之四(熊海合作)》© Hung F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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