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席华对超现实主义的可能性和荒诞性或许更感兴趣,他使那些带有时间痕迹的,支离破碎的器物、人物形象与形形色色的荒诞纠缠在一起,如《面具》、《乱码》、《着陆器》等。或者说,席华是以具象的变态与虚幻的表现方式构造了一个彼此不分的情景,似真似幻地呈现了都市生活的妖魔化戏剧舞台,并无言地告诉我们,都市生活中的一切似乎都不在我们的把握之中,我们总是被一只看不见的隐形之手控制着,而我们又显的多么的无奈与脆弱。这也无情地粉碎了关于“现代化”的种种神话,以及在人们意识当中对乌托邦的向往。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席华在把都市生活的场景加以夸张、歪曲、变形的时候,并没有把它变成完全脱离我们日常都市生活经验的一个可怕的梦魇,或者是一个脱离了我们从90年代延续至今的具体的都市时空的荒诞世界,而是借此来强调他所营造的画面来达到警世与反省现代化过程中的种种弊端的作用之上,从而在批判的背后表达出对适宜人类栖居地的美好想往,以及人类决不是在物质极度发达之后,裹挟的是精神的堕落和道德的普遍沦丧。
席华的绘画类作品所针对的魔幻的现实,揭示的却是魔幻都市虚妄的一面,这是艺术表现的力量,与此相关的是席华绘画表现的语言力量。他所描绘的题材内容大多是将黑暗、痛苦、呐喊、深渊、支离破碎的景象充盈在画面之上,在《迷城》系列、《后花园》系列、《碎片》等作品中,席华将在前后不连贯的混乱破碎,统一在结构的色彩中,有一种沉郁蕴藏着悲剧的气氛,同时又表现出强烈的忿懑和鄙夷。他对都市现实生活的认知,乃至觉知,最终导致了其塑造形象的变形,他把笔触深入到了梦游般的人的灵魂深处,揭示出社会转型期在人性、心理以及潜意识层面的影响,尤其是物欲腐蚀下扭曲的人性。
也许,正是对现代化城市、现代文明所造成种种弊端和丑陋的反拨与批判,才显示出作品本身的几分狰狞,如《异形人系列》、《山》、《树》、《有地图的风景》等,似乎只有在这些怪诞的、扭曲的变形的形象里,才能抵达都市生活状态中,以及心灵的真实与慰籍。这与其说是席华内心深处的强烈的人文关怀和道德关怀,不如说是他一份难以遣怀的知识分子“情结”。因而,在解读这些作品的过程中,可被我们真实感知到作为艺术创作者——席华对现实、对艺术的基本立场态度和破碎的激情。这不仅值得关注和尊敬,或许也是每一位当代艺术家一种不可或缺的艺术品格和社会责任。
这是席华艺术的特征,也是他艺术的魅力所在。艺术有主流与边缘之分,其间的共生与对话需要边缘的声音。因此,有主流就有边缘,边缘不断地干预和挑战中心,这才不会使社会只有一种独白的声音,甚至作为复调的自身对话,在社会中才能构成众生的喧哗,构成艺术的多元化表达,从而包容思想的共生性歧义与文化内部的复杂运动。同时,艺术又具有虚置的本质,艺术更像是梦境,与现实隔着一层。而这种艺术想象的转化与虚构,使观者获得了一种非具体的现实关系。
艺术正是通过艺术家、观者与作品中虚拟的人物、景观发生关系,在“我”与“他” 和“它”的关系中寻求到灵感与释放。由于这个“他者”是实在的,因此,创作者能够关注生存环境,发挥自己的感悟与内心隐秘,无需在与他人的真实关系中掩饰自己。观者正是通过艺术家的作品,进入虚构的装置、图像世界而得以疏离现实的沉重。艺术成为社会现实之外的一块飞地,一片人类可以栖息的乐园。尤如席华在疏离、边缘的另类中,在他高耸的塔形工作室里乐此不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