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艺术

2015年，有的画廊已十岁有余，有的画廊正满十岁，有的才刚刚上路。十年，对于人生来说也不过刚迈过第一个节点，对于中国画廊来说，他们的时代才拉开序幕。

前阵子，本刊专栏作家发来一篇讨论J艺术家市场现象的文章——《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将J同学在二级拍卖市场屡屡创下纪录，却缺乏一级市场表现支撑的那层窗户纸捅破——“J似乎偏离了正常的造星轨道，直接以人造卫星的姿态出现在二级市场大放异彩，在一级市场的交易额却一直影影绰绰，神神秘秘。”。在颇具中国特色的成名之路上，J肯定是最极端的一个案例，一二级市场长期倒挂的弊病也彻底暴露。这个奇特的故事也再次提醒着我们一级市场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而我们面前的一级市场，却有着归于“特色”的特殊性。或许是市场的突然好转乃至疯狂打乱了计划，又或许是不期而至的财富暴涨扰乱了初心，曾几何时，我们的“画廊”看上去风光无两，却似乎终究未能找到与世界接轨的生长土壤。
寻找话语权，或许是这些年中国画廊始终在做的努力。那些有关一纸契约被莫名忽视的失落，那些被迫流离失所的搬迁，画廊像极了人生，好比大海的波浪。每一家“正经”画廊都在努力为旗下艺术家制作着看似完美的发展路线图，而这种努力却时常在不经意间被放弃、被看低。不是不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是种桃子的人总是敌不过暗夜摘桃的过路游客。

中国画廊曾经历过野蛮生长，从金融危机中劫后余生，见证了天王艺术家集体跳槽国际画廊，面临过国际画廊驻扎香港虎视眈眈，也尝试过组团去港岛开分店，最重要的是长期在拍卖公司挤压之下，披荆斩棘，历尽艰辛，跌跌撞撞走到现在。
乱世易出英雄，谁又甘心落入草莽。东便门角楼上守了廿年寒暑的红门，十几年前为了生存几乎拜访了北京郊区所有别墅区的索卡，让包豪斯的房顶变成798艺术区logo的时态，“始终追逐新锐艺术”的星空间……历史固然有自己的脚步，人却寻找着让它步伐变化的节奏。开拓者们尝试着画廊的不同模式，后来者们发挥着各自的资源与特长。
孙宁和陈海涛与他们的合作伙伴决定开出一个非盈利空间，于是他们选择静默蛰伏的草场地，王新友的第一个展览被暖气片破坏了整体视觉效果，而如今他却拥有细节考究趋于完美的空间，HDM画廊的Hadrien发现艺术家精彩的纸上作品，如今每一个谈论“纸上”的中国媒体都应当从他开始……
那些年，798还有隆隆的机器声响和装载满满的大片仓库，魔金石就面对着这样一条庞杂的街道。当年观音堂的画廊一条街阵势威猛，李宜霖带着他的先遣团在此创设台湾老牌画廊的北京分店。而在三里屯，以太空间、杨画廊则开出了不凡的格调。如果回望，历史也会留下很多美好。但坚持得最久的不见得是最好的，后来者也有可能居上。

选择做这样一个话题，一是出于每年的惯例，二是源自一种模糊的确信——回归一级市场。尽管没有一个精确的刻度可供量化，但是刚刚过去的香港巴塞尔博览会上热火朝天的销售盛况与二级拍卖市场的冷清形成的强烈对照；新画廊们的陆续进场；市场专家们的言论——李苏桥曾在《Hi艺术》局势论坛的发言中总结到“2014年是继2008年后画廊生意最好的一年”；身处画廊一线的黄燎原也表示“从画廊来说，大概从2011年开始回暖，一直到去年已经回到一个相当高的水平，画廊的销售目前应该处于非常好的时期了。我预计2015年不会次于去年。” 还有，我们发现那些画廊主们也愈加健谈，从开始的诚惶诚恐到现在的应付自如。就在本期截稿之时，这周的展览数量是前一周的三倍，其中还包括三家新亮相的画廊，而上周的展览是35个。以上这些，似乎都可以作为这种“确信”的佐证。
如果说2008年的金融危机激起了一阵画廊倒闭的喧嚣，那么新画廊的陆续进场是否可以视为一级市场升温的信号？在本期专题中，我们粗略地统计了一下，就约有二十多个画廊新面孔。除了即将开业的位居北京二环坐拥1300多平方米的今格画廊，其它多为体量不大小空间。七年前，许多人都在呼吁：画廊必须要跟资本力量结合起来。但是现在，更多人强调的是画廊绝不是一个资本密集行业，更不是资本投机的游戏场。对于画廊来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也肯定是万万不能的。所以画廊老板们其它的产业支撑或者合伙人就显得尤为重要，尽管他们鲜少谈及这点。

在这批画廊经营者的新面孔当中，有媒体人的转型，比如开在胡同里的卡生的吾十空间；也有曾服务于二级市场，如今掌舵今格空间的蒋伟；也有在画廊身经百战的焦雪雁、孙士娴等。“开画廊永远没有尽头，不知道最后生效的时间在何时”，拾萬空间的执行总监焦雪雁对开画廊的理解。这的确是一个需要极大理想信念支撑的行业。曾经见证过一次拍卖的成交额就可能大过画廊一年利润的蒋伟也谈到：“开画廊永远是有理想主义色彩的人的希望，要做太多的知识、经验、资源准备，也有极大的风险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用理想主义的精神经营现实主义的空间”。按照皮力曾经的说法就是“干画廊是操着卖白粉的心，赚着卖白菜的钱”。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动力能使他们操这么大的心赚这么点钱？
“我受不了一些好的艺术家被一些烂人蹂躏，我觉得他们不应该受到那样的对待……我不对未来预设，但一开始就要抱着一颗改变世界的心”。在这点上，焦雪雁表现得像个拯救艺术家的女超人。我也的确被她的这段豪言壮语感动了！开画廊，必须对艺术、对艺术家是真爱！所以他们再也不会贸然地标榜自己是做所谓年轻艺术家的画廊了。只要有颗不老的心，年轻就没有极限。挖掘新资源，依旧是画廊决胜于未来的关键。选择什么样的艺术家决定了画廊是什么样的趣味和格调。但如今再去做那些功成名就的艺术家，已经很难刺激观众的胃口了。
现在，画廊正卯足了劲推陈出新，力求抢占朋友圈头条，在展览标题上大作文章夺人眼球，或者在策展思路上花样百出，甚至还充分发挥互联网思维，邀请网友们来给展览写前言的……总之，如果你没有一份具有足够号召力的艺术家名单，那就得制造些可以被广而告之的兴奋点。画廊的繁荣不再靠是几家头牌撑场面，那些活跃的小空间里也蕴含着大能量。
想起与印象派同时代的法国大画商雷奈·詹泊尔所写的那本《画商日记》，书中记录了他与德加、雷诺阿、莫奈、米勒、马奈、马蒂斯、毕加索、塞尚等艺术家们一起吃饭、讨论作品、开玩笑的鲜活互动。当然，还有他讨价还价，与各界艺术名流的交往故事。虽是对流水生活的点滴摘录，却从侧面反映出当时艺术市场的风云变幻。但愿未来中国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一本“画商日记”或者“画廊日记”，并且内容不仅仅是关于买卖之间的流转迁徙……